第九章

 

他知道、他不知道、他知道、他不知道……

 

坐在自己的電腦前面,蕭蕙郁怎麼也理不出一個頭緒。

她再怎麼思考,韓霽和傑倫兩個人,怎麼也不可能連在一起啊?!

她與傑倫和韓霽都是以不同的方式,不同的場合認識的啊!

應該真的是湊巧吧?!

可是……

有這麼巧的事嗎?

看著螢幕上的通話記錄,和每一次和韓霽約會的記憶,好像又有相似的地方!如果他知道她就是他的網友的話,那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他應該是知道吧?

所以,他才會每次吻她的時候都笑得那麼誇張?

也因為這樣,才會每次她跟傑倫討論完之後,過幾天,韓霽就會做同樣的事嗎?

她真的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只是想要逗她?還是想要玩她?

要不,他為什麼不選擇告訴她?

他是因為不知道而沒有告訴她,還是故意不告訴她?

如果是故意的,那他的目地又是為了什麼?

她整個頭都快想破了;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呢?

韓霽,怎麼會是傑倫呢?

她喜歡跟傑倫聊天!

因為,她覺得傑倫是個可以交心的朋友,他從來不會對她拐彎抹角,總是有什麼說什麼,所以,她喜歡上網找他。

傑倫那種老喜歡開她玩笑的個性怎麼也跟韓霽劃不上等號!

可是……

話雖如此,自從漸漸地認識韓霽之後,她似乎也開始發現,韓霽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遙不可及,彷彿真的看得到傑倫的影子!

唉呀!

她伸手捉捉自己的頭髮;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啦!

韓霽是傑倫?傑倫是韓霽?如果她今天沒有去碰他的電腦,那他到底準備什麼時候才要告訴她?!

突然,她的腦子裏劃過楊凱娣曾經說過的話……

 

不要以為妳跟韓霽上了床,他就是妳的。跟他上床的女人多的是,妳只不過是他遊戲下的受害者罷了。把妳騙上床,不過是他的目地。等他玩夠了,遲早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是因為這樣嗎?

他之所以不告訴她,他就是傑倫;就因為他只是想要玩她嗎?

所以他的甜言蜜語才總是那麼地坦白與不真實?!

所以,他才總是任她為所欲為地寵她?

就因為,她之於他,只是一個玩物嗎?

所以,他才會選擇什麼都不告訴她,繼續這麼玩弄她嗎?

叮──

電腦上傳來的聲音剎然地打斷她所有的思緒,她回了神,就見傑倫在即時通訊的螢幕上顯示上線的符號。

他回家了嗎?

坐在電腦前的她,竟不自覺地感到一陣慌亂,就連按在鍵盤的手,竟也無由地開始顫抖。

她該開口問他嗎?

還是該繼續裝做什麼都不知道?

如果,真的像楊凱娣所說的一樣,他只是想玩玩她呢?

那在他知道她己經發現真相之後,他會選擇離開她嗎?

她……害怕知道真相!

害怕他選擇離開她!

究竟線上的傑倫跟她所認識的韓霽,到底那一個才是真的他?

「妳在線上嗎?」

傑倫從即時通上傳來的一句話,再度讓她的腦子成了一片空白。

該回答他嗎?

她還在猶豫;還是假裝自己現在不在?

「嗯。」

猶豫了好久,她還是選擇回答他;或許是因為她的心中還有那麼一絲絲的期待……

「好久沒看到妳上線了。」

「我……」她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只好隨便編了個藉口:「最近有點忙。」

為什麼,她覺得自己好像說什麼都不對似的。

如果,傑倫就是韓霽的話,那她不管是說實話或是說謊話,都是自打巴掌,不是嗎?

「是嗎?」她看見他回了一句話:「很懷念跟妳聊天的日子。」

怎麼搞的?

為什麼自從知道傑倫就是韓霽之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似乎都不對?

他懷念與她聊天的日子?

如果他不知道她就是蕙蕙,那身為女朋友的她,看到自己的男朋友這麼對另一個女人說話,她是不是該吃自己的醋?

可是,如果他知道,會說出這樣的話,是在耍她嗎?她不是昨天才在那過夜?有很久嗎?

楊凱娣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腦海裏面迴旋,害她不得不自問;他真的只是在玩她嗎?

有可能嗎?

她盯著螢幕好久,這才終於動手按了鍵盤:「男人都很愛玩嗎?」

愛玩?

電腦前的韓霽有點看不懂:「為什麼?」

「只是好奇,」她隨便塘塞個藉口:「如果男人看到很好騙的女人,會很想玩她嗎?」

玩?

好奇怪的字眼……

韓霽不自覺地揚了嘴角;她指的是逗她玩嗎?

「是吧。」他老實回答:「男人看到可愛的女孩,都會有這樣的感覺吧?」與其說玩,應該是說逗吧?

這樣的感覺?

她的胸口像是讓人狠狠地用刀刺了一樣;他指的是,把她當成傻瓜一樣地玩在掌心的感覺嗎?

為什麼現在看到他所打回來的字,她竟然一點也笑不出來?

「那你是在玩我嗎?」

玩妳?

好奇怪的字眼……韓霽看得一臉胡塗:「妳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如果不是,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才要告訴我,你就是韓霽?」

她知道?!

這樣的發現讓韓霽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蕙郁」

他反射地打了她的名字,卻不知道該怎麼接續,只是滿腦子的問號,不停地問著;她為什麼會發現?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他就沒有玩弄她的打算。

只不過……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辦法理解為什麼一直不告訴她這個真相。

或許,他還認為傑倫這個角色,可以讓他了解真正的她,以及她對韓霽這個人究竟是怎麼樣的感覺。

但……這樣的行為對她來說,是不是真的算是一種欺騙?

還沒等他解釋,蕭蕙郁急急忙忙地便關掉了即時通訊。

與其說她不想聽他解釋,倒不如說她害怕聽到他的解釋。

光是看他傳回來的字,就知道他早就知道她是蕭蕙郁!

那麼,他究竟為了什麼要這麼做?!

愈是想要知道.她的腦子就愈是難控制楊凱娣的話不斷地在她的耳邊響起。

 

妳只不過是他遊戲下的受害者罷了。把妳騙上床,不過是他的目地。等他玩夠了,遲早還是會回到我身邊的。

 

她,真的只是韓霽玩玩的女人罷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她現在發現了真相,他是不是也準備要放棄她了呢?

鈴──鈴──鈴──

她的手機突然像鬧鐘似地響起,看見手機上面顯示出韓霽的名字,她的心便不自覺地沈了大半。

他,打電話來說分手的嗎?

她不想接,也不敢接,盯著手機的她,竟然有種莫名的恐懼。

每一個鈴聲,都如針般不斷地刺進她的心裏。

每一個鈴聲,都如同韓霽跟她說分手一般。

所以,她索性拔掉了電池,讓一切再度歸回寧靜。

只不過,電話雖然不響了。可是……

為什麼心好痛?

痛得好難過……

整個人幾乎都要因此而崩潰了一般……

她將臉整個埋進了手裏,不爭氣的眼淚竟在此刻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沾濕了她整個掌心。

對他來說,她真的只是個玩玩的女人嗎?

那他所說過的那些話呢?

全都是假的嗎?

全都只是為了跟她上床嗎?

所以,楊凱娣才會說,他還是會回到她的身邊的嗎?

為什麼……

老天要跟她開這麼大的玩笑?!

為什麼,要在她發現自己愛上他之後,才又殘忍地讓她發現,這一切全都只是個謊言?

為什麼……

 

看著手機不斷地傳來斷訊的聲音,韓霽終於放棄再試的念頭。

回想她剛剛在即時通訊的問話,他不得不自問;她以為他在玩她嗎?

她是什麼時候發現他是傑倫的事?

又是怎麼發現的?

為什麼現在的她,竟氣得不願意給他任何解釋的機會?

他沮喪地將手機丟到桌上,心裏頭竟無由地感到一陣煩燥。

她那個容易胡思亂想的腦袋,現在一定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該死的!

他一聲低咒;從認識她至今,除了她工作的地方和她的手機號碼,他幾乎一無所知!

就連此刻想跑到她家去找她,也不知道該到那裏去!

為什麼?

從以前至今,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沮喪過!

就連股票跌了幾百萬,他也不曾動過一根眉毛。

什麼時候,她在他的心裏佔了極大的地位?

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存在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份?

在還沒有發現她就是蕙蕙之前,他工作的時候,喜歡偷閒與蕙蕙聊天,不工作的時候,他喜歡有她陪伴在身邊。

所以,在發現蕙郁與他的網友蕙蕙是同一個人的時候,他曾暗自慶幸這樣的發現。

彷彿在不知不覺中,他的所有思緒早己讓她佔據。

因為喜歡,所以才會天天到她工作的地方去買一杯左岸和三明治。

也因為喜歡,所以才會給她一把鑰匙,希望她天天留在自己的身邊。

這些,難到她看不出來嗎?

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從頭至今全都是他最坦白的一面!

除了……

沒有告訴她,他就是傑倫的那一部份。

該死的!

發現蕙郁不願意接他的電話之後,他就習慣性地低咒。

他似乎己經可以想像,那個滿腦子胡思亂想的傻丫頭,此刻一定又是往最壞的方向鑽牛角尖。

如果人真的是投胎來接受考驗的,那說服蕭蕙郁那個傻丫頭不要胡思亂想,鐵定是他韓霽這一輩子最大的考驗!

 

*      *       *

 

「她辭職了?」

 

「嗯。今天早上打電話來辭職的。」

該死的。

韓霽英俊的臉龐,不自覺地出現一絲懊腦;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在一天裏面罵這麼多次。

「那,妳有她家的地址嗎?」

他發誓;要是讓他找到她,一定要好好地將她那個小腦袋瓜子搖醒才行。

「嗯……」羅姊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倒是面有難色地支支吾吾道:「她有交待,我不能告訴你耶。」

她──

韓霽忍下那口氣後又是一句:「那她家電話呢?」

「嗯……也不能告訴你耶。」

這……

他深邃的黑眸不難看出那絲憤怒;因為蕭蕙郁刻意地躲避他,讓他從未為任何人動怒的情緒,在此刻幾乎全要爆發開來。

這太誇張了吧?!

有需要因為一個誤會,而這樣子躲著他嗎?!

不上線,不回他的電話,不回他的電郵,現在竟然連工作都不做了?!

他不過是不想揭發傑倫的身份,卻沒有欺騙她的動機,有必要這麼躲著他嗎、懲罰他嗎?

這下子,韓霽真的是差那麼一線之隔,就要整個人爆發了。

他握緊了拳頭,沒有再多說第二句話,轉身便朝門口的方向走了出去。

他發誓;等他捉到了她,鐵定將她鎖在身邊,讓她那兒也不能去!

如果這個女人不告訴他,那他自己去找!

他有的是錢,沒有找不到的事!

想著,便發動他的車,揚長而去。

 

一直等到他的身影跟著車子消失在視線之外以後,羅姊這才朝身後的店員室門口一聲:「走了啦。妳可以出來了吧?」

只見好一會的時間,蕭蕙郁這才自店員室裏走了出來。

「怎麼搞的啊?」看到她的第一眼,羅姊就抱怨道:「沒事幹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悲劇裏的女主角一樣啊?」

她不想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眼淚卻又在這個時候,不爭氣地跑到她的眼裏打轉。

「喂──」看到這個樣子,羅姊剎時不知所措地又是一句:「哭什麼啊?沒那麼嚴重吧?」

「羅姊──」蕭蕙郁整個人轉身抱上她的胸口,任由淚水不斷地表達她內心的痛:「……我到底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啊?」

從沒看過蕙郁哭成這樣的羅姊,竟剎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我……我……只是他玩玩的對象罷了。」為了這個事實,她昨晚己經哭了一夜。

這──

羅姊臉全扭在一起了,怎麼她聽到的事跟她看到的事全都連不起來啊?

「妳是不是又胡思亂想了啊?」

「不是──」蕙郁搖搖頭:「這次一定不是。」

「小姐。」羅姊硬是將她的頭拉起來,轉向門外:「妳瞎了啊?!只是想玩玩妳的男人,有必要回來這裏找妳找成那個樣子嗎?」

她發誓,她羅姊活了三十幾歲,還沒看過帥帥男生氣起來竟然也這麼性感?!

她羅姊要是有辦法讓這麼優質的男人氣成這個樣子……那麼,就算是讓他玩玩也值回票價了吧?!

「可是……」

她就是沒有辦法不鑽這個牛角尖嘛:「他就是我的網友啊!」

「什麼?!」羅姊瞠大了眼:「那個大帥哥就是妳天天上網聊天的那個網友啊?!」

「嗯。」她點點頭。

「怎麼會有這麼湊巧的事啊?!」這還是她羅姊活這麼大,第一回聽到這種事。她還以為,這只有小說裏面才會出現的情節呢?!

「如果,他不是在玩我?!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他就是我的網友?」

「他沒有告訴妳?」羅姊這下子全都糊塗了:「那妳又是怎麼知道的?」

「不小心上他的電腦看到的……」

這……

羅姊這個軍師當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碰到釘子:「那……」她試著替帥帥男說說話:「那並不表示他就是在玩妳啊?搞不好,只是想逗逗妳罷了……」

話是沒錯……

「可是……」她咬咬下唇:「我就是沒有辦法不去回想他前任女朋友跟我說過的話。」

光是兩個人這麼懸殊的身份,她就無法相信;他對她會是真心的。

「拜託──」羅姊翻翻白眼:「那天那個女人的話妳也信啊?」

光看她那個花枝招展的樣子,就知道她鐵定是個輸不起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有什麼話說不出來啊?!

「可是……」怎麼羅姊每次這麼反駁,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接口了,就連一始的難過,都成了一件很浪費精力的事似的?

「可是什麼啦?」真想往她的腦袋打下去:「帥帥男有說過他在玩妳嗎?」

她搖搖頭。

「妳有給他機會解釋嗎?」

「沒有。」她又搖搖頭:「發現之後,我就不敢跟他連絡了,連手機都關了。」

「Email呢?」他總會寫信給她吧?

「不敢開。」

「即時通訊呢?」

「也關了。」

「妳發現他是傑倫,就決定連溝通的機會都不給他?」

也不是這様……

而是……「在發現他早就知道我是蕭蕙郁之後,我就沒有辦法面對他。」

「為什麼?」

「因為……」她自己也不太清楚:「因為……我害怕,聽到他要跟我分手的事。」

真的是……

羅姊真的是完全敗給她了;有時候,她真的搞不懂蕭蕙郁那個小腦袋瓜子裏到底在想什麼?

「妳不是前一陣子才說他說他喜歡妳?」

她點點頭,但也同時害怕那是他欺騙女人的謊言。

「他的行為,不夠證明他真的喜歡妳?」

也不是……

「發現他是傑倫的那天,他有留他家的鑰匙給我。」

這──

「妳是大白癡啊?!」羅姊終於忍不住拉高了音量:「有那個男人會留鑰匙給自己玩玩的女人啊?!」

「可是……」沒有嗎?

「厚──」她現在可以理解帥帥男的怒氣從那來:「真的沒看過比妳更白癡的女人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蕭蕙郁一臉無辜的表情,讓羅姊不由得翻翻白眼:「就算妳真的怕他跟妳分手,但妳這樣一直躲著他,跟分手有什麼兩樣?!看在帥帥男一直找妳的份上,妳至少該給他一個機會吧?!就算真的要分手,也得等到他親口說,妳再來難過吧?」

是這樣嗎?

為什麼聽羅姊這麼一說,她突然覺得這像是自己自導自演的悲劇一樣?!

難到,事情真的不像她所想像的一樣嗎?

真的是她一個人想太多了嗎?

那,那個前任女友所說的話呢?

「大小姐,」羅姊伸手撫上她的肩頭:「就算想當個悲劇女主角,也不需要這麼急著對號入座吧?像他那樣一等的男人,他要不想揭穿的話,妳也不用急著說分手吧?」

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嗎?

此刻的她,連掉眼淚都顯得有點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