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壓力好大~大到連發文都不知道要從何開始。

 

我想這一切應該都從我媽決定“逃亡”到我家開始。

 

因為台灣待不下去了,所以就決定逃到我這裡來“讓我養”。只是一句要來,所有的細節好像都不需要思考似的,全都丟給我們做子女的來焦頭爛額的。說來了就可以讓我‘辦移民’,好像是當作移民局是隨時想移民就可以以移民身份進來似的。要來的機票,簽證也都需要我們去籌~來就準備跟我們長住,好像也沒思考過我今兒個嫁的是個外國人,不是中國人,他們顯少是與父母同住。

 

她要來這件事對我來說其實是件壓力很大的事。

 

或許是擔心生活步調會受到干擾,或許是擔心老公天天面對丈母娘的壓力,或許是擔心小朋友們必須因為外婆的出現而回到同擠一間的日子,但我想真正的壓力是我第一次面對自己內心一直掩藏的憤怒與情緒。

 

我覺得,人其實是一種很會自欺欺人的動物。

 

小的時候要是沒有得到家人的愛,我們總是會不斷的洗腦自己說: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根本就不需要。

 

帶著那樣的指令長大,我們真的開始相信自己不在乎、不需要,我們變得獨立與無所不能,卻沒有想過內心其實還是一直扮演著那個五歲小孩,期望自己的母親可以像樣一點,期望自己的父親可以更尊重自己一點……

 

我媽是個不把親情當一回事,卻總是把‘朋友’擺在第一位的人。或許是因為她很小就讓外婆賣給人家當童養媳的關係,也或許是因為她的家人總是沒錢就第一個想要變賣她的關係,所以使得她從小就對‘家人’充滿了十足的不信任感。

 

我媽是個不會去思考小孩沒飯吃該怎麼辦,家裡斷水斷電該怎麼辦?卻寧願拿家裡傼剩的五千元出門與朋友暢飲一場,付服務生小費,坐計程車回家的人~

 

所以我們的小時候很常有“我們的下一餐該怎麼辦?”,或是“房東一直吵著要錢怎麼辦?”,“家裡斷水斷電怎麼辦”的窘境。

 

所幸,這種情形雖然很常發生,但不是天天發生,大部份的時候,我們還是有個家,有飯吃,有個醉得不醒人事的母親可以叫媽~因為我媽沒有墮落到讓我們三個姊妹流浪街頭,因為她醉得不醒人事是為了為我們掙生活費,所以她那些荒唐的所作所為都是可以被原諒的,也逐漸變成理所當然的。即使書讀得不多,但世面見得廣,三不兩時覺得自已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也還會記得嘮叨個一兩句。

 

事實是,如果沒有她的存在,或許我們的生活會更糟,或許會更不堪入目。就算她不是個“盡職的母親”,但我們好歹也是這麼被養大了,不是嗎?也因為這種觀念,所以內心總有一種虧欠與罪惡。

 

但也因為她這種個性,讓我很早就學會金錢獨立。我十五歲的時候就假冒姊姊的名字去打工,不巧上工的第一天就讓姊姊的同學(剛好也在同一間餐廳工作)識破,但所幸當時的店長還是很好心地冒著用童工的風險讓我繼續工作。不久,身兼兩三個臨時工對我來說是件習以為常的事,有一段時間還常常工作到半夜十二點半才能夠回到家。其實上五專以後,除了學費會為了賭氣跟爸爸拿,還被他強迫要簽借條之外,我就從來沒有跟父母要過錢。十八歲的時候,受夠了母親總是沒錢繳房租水電,卻總是有錢喝酒的情況下,我第一次搬家。從那以後,幾乎就全都是靠自己在養了。

 

出了社會以後,我更是顯少與父母連絡。或許是因為私自搬家時與母親交惡,所以整整好幾年都沒有與她連絡,有關她的消息也大多從姊妹那聽來。然後又搬到了加拿大,離得更遠了,其實內心一直都知道,自已是慶幸自已能夠遠離那樣的父母,可以拉遠彼此的距離,可以裝作不認識他們,可以不用刻意地虛寒問暖,可以不用參與他們任何的所作所為。或許這是一種懦弱的心態,但我其實常常很慶幸自己可以眼不見為淨,可以有不聞不問的權利。

 

我常常跟人說:父母是你自己選的。

 

這句話其實很多人聽到都不能接受,但說真的,當初當我的高等靈魂跟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簡直是準備跟怹搞革命。原因很簡單,因為要有辦法找到我的父母,還真是得要萬中選一才行~

 

為了消化這句話,我消化了好多年。一直在父親過世後的幾年,我仍是對這句話梗梗於懷,現在我雖然可以理解這句話的道理,但並不表示它是一句我喜歡的話。

 

昨天諮詢的一個客戶,對以過世的母親有種很深的心結,但卻遲遲不肯去面對,總是不斷地跟我說她沒有問題,她什麼都很好,那全都是她媽的問題,只要一談到她媽,她其實是完完全全的放棄。或許是因為這個客戶的年紀稍長,所以腦筋一時轉不過來,但看她一直不願意去面對自已的問題時,我的耐性也快被磨到光了。然後害得我口氣愈來愈差,聲音也愈來愈大聲,根本恨不得狠狠地在她的腦袋上大打一個巴掌,看是不是能打醒她似的。

 

但是,在諮詢她的過程中,也讓我不斷地質問自已:我之所以生氣,是不是因為她所反映的正是一直告訴自已沒事的自已?

 

我對於自已的母親其實也有這種無奈,就當作沒聽到好了,就當作沒看到好了,要不,就當自己像孫悟空一樣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算了。在告訴自己去感激母親曾經為我們付出的當下,我忘了去處理自己的憤怒與埋怨,我欺騙自己那些都是不重要的事,卻忘了只要是我的喜怒哀樂,全都是重要的事。

 

對於母親要來的事,我向來習慣針對問題解決事情,專注去思考能有什麼樣的解決方案,有什麼樣的手續可以辦理的……

 

但夜深人靜的時候,開始莫名地感覺到內心一股逐漸沸騰的壓力在累積,開始感覺自已的扺抗力虛弱,開始感覺向來顯少感覺到的頭痛,等我發現的時候,壓力早已經快成了飽合狀態。原來這些日子,很多的回憶都不斷地再度湧上心頭,原以為被遺忘了,這才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忘過。也因為這樣的事件,這才讓我真正地面對自己內心的憤怒,這才發現,原來我一直都是恨她的。

 

這樣的體認讓我覺得既羞愧又有罪惡感,也或許是那種矛盾的情緒一直不斷地在體內拉扯,所以便幾度有種幾乎要崩潰的感覺。

 

一直以來,我都相信父親是我最大的功課,但到頭來我發現,原來母親才是我最大的難題。

 

因為一直以來,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討厭我爸,貶視他,唾棄他,但我卻不能以同樣的態度來對待我媽。我討厭她不能討厭得理所當然,也不能討厭得光明正大,我無法在討厭她的當下不去跟自己的內心作拉扯。我要的,相信跟很多人一樣,是一種了結,卻也總是忘了我不能替她解決她的功課,而她的功課也不是我的功課。

 

就像是我會跟我的客戶說的一樣,你要的不是一種settlement,而該是去認清自己的情緒與態度,好好地原諒自己的時候了。

 

我想,這就是我要做的事吧~

 

我要原諒的,是自已恨她的情緒。會討厭她是理所當然的嘛~因為父母是我選的啊~當初要是沒有他們,今天又哪來的課題讓我百般掙扎呢?這才發現,原諒了自己的恨,心好像就莫名地開闊了不少~頓時間,她的改變對我來說好像都不重要了,因為開始能夠正視自己的情緒,原諒自己,所以內心也不再覺得有必要與罪惡感拉扯。正因如此,所以我反而能以更態然的態度劃清真正的界限,而不會讓罪惡感來左右我的判斷,混亂我的言行。

 

我總說,一個人要獲得真正的成功之前總得要先回去面對以及處理自身的功課。我想,我是真的快要發了吧,所以上頭才會決定將我媽這個最難的課題丟到我面前、強迫我去面對。

 

這麼想的時候,就實在很想學海賊王裡的魯夫那樣捲起袖子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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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想要從A點到B點,這是件必須面對的事情的話,那麼就放馬過來吧,沒在怕的!如果不小心被打倒了,那我就多吃點肉,想辦法讓自已變得更強之後再站起來!因為如果我有辦法克服這個問題,那麼全天下就沒有什麼事是難得倒我的吧~XDDDD